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頭條尋人找回1萬多人 時間最短的只花了1分鐘

來源:中國電商物流網(wǎng)  發(fā)布時間:2019-7-30 9:3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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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從一個14億人口的國度消失,不是多難的事情。這一點,那些被匆忙張貼的尋人啟事足以證明:

      懷著求職愿望的年輕人不幸走進了虛假的勞務(wù)市場;17位越南籍的暗娼在中國南方等待接客,等來的卻是偽裝成嫖客的人販;13歲少女與母親吵架后離家,在網(wǎng)吧躲了兩天;家庭的一次日常交談中,父親批評兒子“大腦植入芯片”的想法不切實際,不被理解的孩子選擇了離家出走;失憶的老人在離家?guī)装倜椎能囌久粤寺?hellip;…

      這其中,一名新生兒的經(jīng)歷頗為獨特。為他接生的產(chǎn)科醫(yī)生宣稱他患有梅毒,說服他的父母簽字“自愿放棄”孩子。當晚,他被從陜西賣到了山西,成交價是人民幣2.16萬元。隨后,他又被轉(zhuǎn)手以5.98萬元的價格賣到河南。用這種方式,陜西的產(chǎn)科醫(yī)生張淑俠總共販運了7個孩子。她以這些幼小的生命換回厚度不等的紙鈔,價錢最低的是1000元。

      整件事情中,唯一毫不知情的是那個在3個省份之間被出售了兩次的嬰兒。他在半個多月后獲救,家人為他取名“來回平”——“來回平安”,慶祝他的失而復得。

      即使在所有失蹤人口中,來回平都稱得上是平安的:被產(chǎn)科醫(yī)生賣了1000元的那個孩子在販運中死去,遺體遭到拋棄。另一些類似事件中,孩子們是在睡夢里被人偷走的。當一名僅8個月大的嬰兒被人從被窩里抱走時,他的母親和曾祖母聽到了動靜,她們都死于刀下。

      更多時候,一個人的失蹤,換回的是是細水長流的悲劇:骨肉分離,家庭解體,命運流轉(zhuǎn)。

      2014年,山東的一條漁船載著15名船員赴南海打漁,在海上失去了蹤跡。隨后的2~4年里,青島海事法院至少完成了5份宣布失蹤或死亡的文書。文書的申請人是這條船上不同船員的母親、妻子或兄長。

      根據(jù)法律,“公民下落不明滿兩年,利害關(guān)系人可以向法院申請宣告其失蹤”。一張法律文書,正是“失聯(lián)”與“失蹤”的差別所在。

      湖南省常德市有這樣一個令人憐惜的女孩:父親在她不滿7個月大時患病離世,3日后,她的母親離家出走。當她長到3歲,她成了這種法律文書的當事人——祖父代表她向法院申請宣告母親失蹤。

      2

      迄今為止,并沒有全國性的失蹤人口數(shù)據(jù)、信息系統(tǒng)。社會的不同角落——電線桿、十字路口和互聯(lián)網(wǎng),張貼著各式各樣的尋人啟事。

      民政部管轄的社會救助站里,掌握了一部分走失人員信息,最權(quán)威的失蹤兒童信息平臺則歸屬公安部。一個用于救助,一個用于打擊拐賣人口犯罪,二者存在小范圍的交集,但都不夠全面。舉例來說,一位普通成年人的消失,就可能既不在這個系統(tǒng),也在另一個系統(tǒng)之外。

      《中國反對拐賣人口行動計劃(2013—2020年)》提到要推進“信息共享”,這項工作由公安部和民政部負責,另有8個部門參與。

      民政部發(fā)布的信息表明,截至2019年5月,中國大陸共有1623個救助管理機構(gòu),這些機構(gòu)的滯留人員有34805人。但數(shù)字總在變動——救助站里永遠人來人往。

      公安部兒童失蹤信息緊急發(fā)布平臺,是一個名為“團圓”的系統(tǒng),每天通過20多個信息入口發(fā)布兒童失蹤信息,這些入口包括阿里巴巴、騰訊、百度、字節(jié)跳動、新浪等互聯(lián)網(wǎng)公司旗下的手機客戶端。它由國內(nèi)6000多個打擊拐賣人口犯罪的民警使用,不提供對外下載。3年里,“團圓”發(fā)布了走失兒童信息3978條,找回3901名失蹤兒童。

      形形色色的尋人啟事總在講述走失者形形色色的原因:災(zāi)難,戰(zhàn)爭,拐賣,創(chuàng)業(yè)失敗,父子失和,夫妻反目……《中國反對拐賣人口行動計劃(2013—2020年)》提到的一條舉措,解釋了另一種業(yè)已引起關(guān)注的可能性:“研究在勞務(wù)市場發(fā)生的拐賣人口犯罪問題,有針對性地開展預(yù)防工作。”

      “在走失面前,大家是平等的。”北京字節(jié)跳動科技公司員工曾華說。他負責這家公司旗下“今日頭條”的公益性尋人項目。

      從2016年2月啟動,到2019年7月,“頭條尋人”發(fā)布了7萬多條尋人啟事,找回了1萬多人,時間最短的只花了1分鐘。目前日均找到10到12人。他們追蹤了7萬多條信息中的每一條,由此建立了一個企業(yè)級的走失人口數(shù)據(jù)庫。

      其中最多的走失者,是18歲至60歲的成人,老年人排在第二位,然后才是孩子。這是最意外的一個發(fā)現(xiàn)。2015年夏天,今日頭條最初設(shè)想的尋人項目,瞄準的是孩子,但有半年多的時間,一個孩子都沒找到。這使他們對項目的可行性拿不定主意。

      直到2016年2月,這里的一個實習生偶然嘗試彈窗推送了一條從網(wǎng)上找到的尋人啟事,那是在河北走失的一個黑龍江的老人,兩名用戶分別見過這位老人,并且都聯(lián)系了家屬。此事直接催生了“頭條尋人”項目。

      “老年人走失(的信息)只在電線桿上,它通常沒有什么新聞價值,也不會引發(fā)公眾關(guān)心。”曾華說,“哪個孩子不見了,是城市的重大新聞。到目前為止,能夠引發(fā)全國性關(guān)注的走失新聞,全部都是小孩的新聞。”

      今日頭條副總編輯徐一龍也認為,公眾的注意力過多放在了兒童被拐賣的事件上。“但你很難說,‘爺爺走失’只相當于‘0.5個孫子’走失。”

(2018年5月29日,鄭州,來自全國23名被拐兒童的父母和親屬在火車站西廣場上尋子。視覺中國供圖)

      國家在走向老齡化,包括阿爾茲海默癥在內(nèi)的老年癡呆癥卻日益年輕化。2014年就有醫(yī)學界人士指出,中國老年癡呆癥的平均發(fā)病年齡為55歲,比20年前的65歲提前了10歲。“頭條尋人”數(shù)據(jù)里,成人走失最常見的原因是精神疾病、老年癡呆癥、智力障礙。

      至于孩子,大都是離家出走,而非被人拐賣。這與警方信息吻合。公安部“團圓”系統(tǒng)里,被拐走后找回的孩子年均只有20人左右。

      “團圓”上線頭一年就有過分析:一年間找回的孩子,離家出走的占了59%,迷路的有15%,以占比9%排在第三位的是“家庭糾紛、債務(wù)糾紛等原因不實舉報”。浙江樂清有過震動一時的案例:一個男孩消失了,被判刑的是他的母親。這位33歲的女士在法庭上辯解:丈夫有了外遇,她把孩子藏了起來,只為了考驗孩子的父親。

      2016年,民政部背景的中民社會救助研究院估算,中國每年大約走失老人45.7萬人,平均每100個老人就有2人走失。

      為此發(fā)布的白皮書說,在發(fā)達國家,老人走失主要是由于失智而造成。在中國,失智仍是主因,但一個關(guān)鍵影響因素是人口流動。“重災(zāi)區(qū)”不是大城市,而是人口流出地。

這項研究遇到的一個困難是,救助站的信息并非全部,信息還分布在其他一些平臺。為此,研究團隊的一個建議是建立全國統(tǒng)一的人口報失和查找平臺。

      “確實需要把信息打通。”徐一龍說,“如果信息流動得更好,問題會解決得更好。”

      他們與政府部門的合作,經(jīng)常是一個一個部門去談。比如,他們與一些省份的110報警平臺合作得很密切,每天拿到一些確切的失蹤立案信息,在另一些地區(qū),這樣的合作仍有待開拓。

      3

      在今天,尋人啟事張貼的主要場所已經(jīng)變了。

      公安部的失蹤兒童信息,是以失蹤地點為圓心,向特定半徑內(nèi)的手機用戶推送。失蹤1小時內(nèi),推送半徑是100公里;2小時內(nèi),200公里;3小時內(nèi),300公里;3小時以上,500公里。

      “原理跟在電線桿上貼尋人啟事是一樣的。”徐一龍解釋,“思路仍然是,人在哪兒走丟,就在哪兒找人。”

      “精準地圖推送技術(shù)”的操作非常簡單:設(shè)定一個圓心,用鼠標畫一個圈,然后尋人啟事就會出現(xiàn)在圓圈內(nèi)的一塊塊手機屏幕上。

      一個常常在網(wǎng)絡(luò)地圖上畫圈的年輕人形容,電線桿上的尋人啟事變成一條彈窗信息,這變化像是“馬車變成高鐵”。

      “今日頭條”每日發(fā)布的100多條尋人啟事里,來自國家救助體系的信息成功率更高。平均每推送5條來自救助站的信息,就能幫助一個人回家;醫(yī)院提供的無名患者成功率則超過了27%。

      據(jù)稱,“今日頭條”的日活躍用戶數(shù)量目前超過1億。這使它成為中文互聯(lián)網(wǎng)世界一個人頭攢動的十字路口,一個存在于智能手機里的電線桿。

      一個為此著迷的實習生,核實過一則電線桿上張貼的尋人啟事,推送后成功幫助找回走失者。尋人啟事從一個電線桿挪到了另一個“電線桿”上。

      圓圈的大小,有時是一個街區(qū),有時是一座城市,有時是一個省份。曾華說,在北京、上海這樣人口稠密的大城市,那個圓圈的半徑通常會控制在5公里范圍內(nèi)。但在偏遠地區(qū),5公里顯然不太夠用。

      當然,家屬“永遠希望畫大一點”。有人細心地提出,希望在尋人啟事里“制造一些噱頭”,比如“懸賞50萬元尋人”——50萬元是“我和我弟弟和我爸爸的全部積蓄,加上一些貸款”。有了這樣的噱頭,也許能“上全國新聞頭條”,“吸引全省全國人一起找”。

      還有一位尋找母親的女兒,她的細心更加令人心酸。她時不時在微信里給工作人員發(fā)來一些可愛的表情包,希望對方心情愉快,這樣就會把自己的尋人啟事往前面放一點,最好是每天都能發(fā)布一遍。但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,只有極少數(shù)尋人啟事會被重復推送,往往是因為更新了關(guān)鍵信息,比如從監(jiān)控視頻中發(fā)現(xiàn)了失蹤者最新的位置。

      尋人團隊會盡量防止短時間內(nèi)在同一地理位置“畫圈”,部分是因為,頻繁彈窗可能影響用戶體驗,更重要的是,一個地方看起來總有人走失,容易造成恐慌。

      多數(shù)人希望擴大范圍的同時,也有人是矛盾的:要求低調(diào)處理,比如,不愿說家屬“精神異常”,用“精神恍惚”替代。有些家長不希望公布走失孩子的全名,擔心影響孩子的將來;還有學校看到了失蹤學生的校服,要求模糊這些信息。一個罕見的案例是:妻子發(fā)啟事尋找失蹤的丈夫,提供了報警證明,男方看到了推送,要求撤銷尋人啟事。他解釋,自己是有意逃避,而不是走失。

      這支尋人團隊遇到過一些他們無法幫忙的請求。比如,一個男子多次上傳女友的照片,他們吵架了,她拒絕接聽電話。還有人鄭重其事要尋找香港的某位名人,因為從新聞上看到此人姓名,堅稱按照字輩,對方應(yīng)該是自家人。最不可思議的是,尋人啟事里填寫的是人的名字,上傳的是狗的照片,當事人急于尋找寵物。

      有一天,一個女子提供了男友跟另一個女子的聊天記錄,想要揪出那位小三。

      “我想的是,”處理此事的工作人員回憶,“雖然不能幫你發(fā),但是希望你離開這個‘渣男’。”

      這位工作人員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微信里添加了2000多個尋人的家屬,她還同時在200多個微信群里處理來自警方、救助站、陵園、醫(yī)院、志愿者等方面的尋人信息。有時,她看到一個家屬的微信頭像換成了“祭奠”的“奠”字,就會默默把有關(guān)的尋人啟事撤下——無聲的死訊。

      尋人團隊目前有30人,大都20多歲,卻是每天見證生離死別的人。當這些人中的某一個對著電話說了一句“對不起,很抱歉沒有幫到您”,十之八九,那是又一個走失人口確認死亡的訊息。

      人找到后,信息也要撤下,但那是令人高興的時候。有人會送來錦旗或寄來一箱特產(chǎn)。這些互聯(lián)網(wǎng)公司雇員收到的意料之外的感謝還包括:“感謝你呀,警官。”

      對有些家庭來說,失而復得不等于喜悅。一個精神病患者終于找到了家,他的弟弟卻對尋人團隊發(fā)了火:“你們‘國家’為什么不養(yǎng)他?”有的老人寧可想方設(shè)法回到救助站,也不愿跟子女多待一天。

      4

      救助站上傳的尋親信息里,很多人寫著“無名氏”。一個男人的姓名位置寫的是“羅救118”,旁邊則是羅救132、羅救121、羅救127。很簡單,2019年7月18日這天,河南省羅山縣救助站公布了4條信息,他們都是男性,從40歲到65歲不等。廊坊一片農(nóng)田里發(fā)現(xiàn)的一位精神異常的女人,叫“無名馬甲女”,照片上她穿著粉色馬甲。代號“臨江啞男”的人被發(fā)現(xiàn)于一個叫臨江的小鎮(zhèn)。

      浙江省衢州市救助站喜歡讓人們姓“平安”的“安”。2019年7月15日這天,尋親系統(tǒng)里增加了19個姓“安”的人:安多多,安歪歪,安河沿,安搖頭,安無言,安小眼……只有一個例外,那是一位69歲的老年女性,短發(fā),代號暫時叫“西瓜太郎”。

      在這些表格里,人們的年齡有時注明是“目測”,但身高看來是準確的——照片里,不少人的身后就是黑白相間的身高測量表。

      此外,還有那些五花八門的民間網(wǎng)站,頁面上打著“重賞之下必有勇夫”的古訓,交納一筆費用,才可以發(fā)布尋人啟事。其中一個付費網(wǎng)站上,有人描述,自己六七歲時跟哥哥一起被拐賣,記得父母做買賣鴨子的生意,祖父母養(yǎng)蠶,院子里有棵橘子樹,屋后是七八棵桑樹。

      在深圳,包子鋪老板孫海洋把嶄新的招牌換下,門臉上寫了幾個黃底紅色大字:“懸賞20萬尋兒子店”。一條不會被風吹走的尋人啟事。

      他迄今找了兒子12年。2007年10月9日,他的兒子孫卓被人用玩具車和零食誘惑拐走。

      兒子出事時,孫海洋的創(chuàng)業(yè)剛剛開始,包子鋪只開張了7天,他只是抽空在椅子上打個盹。

(2013年5月2日,福州,一輛“尋子車”的車身。視覺中國供圖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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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有時候,就是一轉(zhuǎn)眼的功夫。

      “人間蒸發(fā)”,經(jīng)常用于描述一個人的突然消失。實際上,整個過程與其說像液體變成氣體,不如說像水滴融入海洋。

      江西人肖超華的兒子肖曉松在廣東惠州失蹤。那是他的第三個孩子。他開了一家服裝店,顧客們在忙著試衣服,5歲的兒子出去買牛奶,然后不見了。

      趁人不注意將嬰幼兒抱走,屬于“偷盜嬰幼兒”,用玩具或零食將嬰幼兒騙走,算不算“偷盜嬰幼兒”,是個一度爭論不休的問題。二者刑罰不同:普通的人口拐賣案件量刑,“起步”是5年,偷盜嬰幼兒則是10年。

      直到2017年起出臺的最高人民法院的一份司法解釋,才有了比較明確的結(jié)論:哄騙拐走嬰幼兒,也算偷盜的一種。

      最高人民法院解釋,這樣更符合立法精神,有利于從嚴懲治拐賣兒童犯罪。

      根據(jù)最高人民法院的統(tǒng)計,拐賣婦女和兒童犯罪案件的數(shù)量,自2012年起呈逐年下降趨勢,2012年審結(jié)了1918件,2013年是1313件,2014年是978件,2015年則是853件。

      公安部刑偵局副局長陳士渠在一個尋人主題的視頻節(jié)目中說,如今,拐賣兒童屬于“零星發(fā)案”。

      2009年,公安部建立了旨在打擊拐賣人口犯罪的DNA信息庫。到2019年7月,通過DNA信息庫找到了6100多人,多走失于20世紀90年代。那個年代發(fā)案較多而破案手段較少。

      在2007年,孫海洋打了“110”,得到的答復是24小時之后才能立案。“24小時”也曾是個問題:直到2010年,最高人民法院、最高人民檢察院、公安部、司法部《關(guān)于依法懲治拐賣婦女兒童犯罪的意見》明確,接到兒童及不滿18周歲少女失蹤的報案,必須立即立為刑事案件展開偵查,無需再滿24小時。

      像他這樣早年失去孩子的父母仍在備受陳年往事的困擾:他們失去孩子的年代,還是打擊人口拐賣犯罪的體系并不完備的年代。他們只能把基因放在信息庫里,等待一個概率。

      6

      失去只在轉(zhuǎn)瞬之間,尋找卻會曠日持久,甚至用完剩下的整個人生。

      1991年,一個叫宋彥智的貴州男孩失蹤,被賣到了廣東的鄉(xiāng)下,找回來時是2016年。隔了四分之一世紀,當年的3歲男孩成了兩個孩子的父親,而當年的父親已經(jīng)進了墳?zāi)埂?/p>

      在漫長的尋子歲月里,那位飽受失子之痛的父親宋懷南死于自殺。2006年農(nóng)歷正月初三的傍晚,宋懷南在一個筆記本上寫了一句話,出了門。他隨后跳樓。那句話只有8個字,連遺囑都談不上——“我只要我兒宋彥智”。

      宋彥智曾見過父母的尋人啟事,他甚至在網(wǎng)上添加了母親張雪霞的聯(lián)系方式,發(fā)過自己右手手背上一顆黑痣的照片給張雪霞,但張雪霞的尋人啟事里說,黑痣是在左手手背。母子繼續(xù)做網(wǎng)友。

      后來的DNA比對證明是她的記憶出了偏差。她的尋人啟事寫錯了,代價是4年。

      2017年11月2日,廣州的法庭里,女檢察官宣讀一份起訴材料時一度哽咽。她讀到了一位叫楊江的父親自殺的部分——整個案子最痛苦的證據(jù)。

      2005年,楊江的兒子被一個叫張維平的慣犯拐走。他找孩子找到精神崩潰,在2008年又一次趕路途中,趁同行的家人不備,從火車廁所的窗戶跳了出去。

      最終,那個人販第三次因拐賣兒童罪獲刑,被執(zhí)行了死刑。但事情還沒結(jié)束。人口販運案件往往如此,經(jīng)過多次轉(zhuǎn)賣,即使人販落網(wǎng),尋人線索也有很大可能中斷。在2015年11月之前,刑法規(guī)定,只要買家對被買兒童沒有虐待行為,也不阻礙對他們的解救,“可以不追究刑事責任”。刑法修正后,變成“可以從輕處罰”。

      對張維平恨之入骨的父母們走出法庭后,只能再一次四處張貼他們的尋人啟事。

      7

      無盡的尋找中,這些人變賣了家里的縫紉機、電視機、汽車、住房。他們把尋人啟事貼到電線桿上,也曾印到打火機、火柴盒、撲克牌、衣服或背包上,讓它成為別人日用品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。

(撲克牌上的尋人啟事。視覺中國供圖)

      他們嘗試過行為藝術(shù)——在冬天的公園里一起脫掉上衣,身上露出尋人信息,吸引人們的注意。

      前些年,肖超華和一些同病相憐者開過一輛“尋子車”,幾乎跑遍了中國。車身貼滿了走失孩子們的肖像,紅底白字寫著:“孩子是祖國的未來,請看好孩子。”他們真的找到了幾個孩子,但不包括他的兒子肖曉松。

      有些家長連名字他都沒問過,但他清楚地記得他們孩子的姓名。因為他們經(jīng)常互稱“某某爸”或“某某媽”。

      許多人始終不敢更換自己的電話號碼,那是孩子在家里記得的。還有人始終不敢搬家,他們要等在原地。貴州98歲的杜虎珍,從21歲開始等待離家從軍的丈夫。77年里她獨自送走了長輩,養(yǎng)大了孩子。她拒絕離開自己的房子,“我就要在家守著,萬一他哪天回來呢?”

      2017年,肖超華又回到了惠州,開了一家雜貨店。他要賺一點錢,照顧他的家庭;葜菔撬膫闹兀袝r候會去孩子丟失的地方、也就是他開過服裝店的地方轉(zhuǎn)一轉(zhuǎn),那個市場已經(jīng)倒閉了。

      “我就是要回到這邊來等他。”他解釋,“因為,他畢竟在這邊出生,在這邊長大,沒有回過老家,他從出生到丟的時候,一直都在這邊。他對這邊的記憶還大一點。”

      雖然他也知道,孩子已經(jīng)長大了,就算哪天來到這個雜貨店買瓶水,自己也認不出來。

      他甚至希望,假如孩子的養(yǎng)父母看到尋人啟事,只要告訴他孩子在哪里就好。“如果他確實是收養(yǎng)我孩子的,我可以給他養(yǎng)。”他說,“我只要知道他活在這個世上。”

      在惠州,他仍跟當?shù)鼐毂3致?lián)系。他把自己和兒子的圖片都給了警方。騰訊公司推出了一種“跨年齡人像識別技術(shù)”,他聽說騰訊已經(jīng)與警方合作,用這種技術(shù)找回了好幾個孩子,盡管他們的面部已經(jīng)像他的兒子一樣,發(fā)生了巨大變化,騰訊形容,自己的技術(shù)是一個“時間折疊者”。

      他最新的希望就寄托在這上面。

      “最壞的打算是,”這個男人停頓了片刻,說,“找不到就沒辦法了,找得到就盡量找了。但只要活在世上,就不會放棄。”

      徐一龍認為,“頭條尋人”提高了信息觸達關(guān)鍵人的能力是一方面,另一方面在于,降低了做好事的成本。“這個世界并不缺少善意,只是缺少一次提示。”

      在遼寧大連,一個外賣騎手遇到了一位走失老人,回家后收到手機彈窗才意識到。他連夜跑出去尋找,并且把信息發(fā)給了其他的外賣騎手。最終,一個叫李井凡的外賣騎手發(fā)現(xiàn)了老人,他陪了老人大約15分鐘,直到家屬到來,他接著去派送手上兩份延遲的外賣。許金中,安徽一個建筑工地上的瓦工,為一個到工地躲雨的流浪漢買了一份食物。接著,他從工友那里看到了尋人啟事。他次日再次遇見這個男子,立即幫他聯(lián)系了家人。

      在一份筆記里,推送過這些尋人啟事的一個年輕人感慨:“他們是城市的微小分子,是我們每天通勤路上的陌生人,但也可能是別人的超級英雄。”

      8

      另一些尋人啟事里,隱藏著詩人余光中《鄉(xiāng)愁》的翻版,“我在外頭,母親在里頭。”

      一個叫史豫秀的臺灣人,她的父親史運生早已去世,她往河南汝州的不少村子寫過信,也實地去找過,都沒有找到老家。

      史運生是1949年隨國民黨軍隊敗退到臺灣的老兵,早在1987年臺灣開放民眾到大陸探親之前就已離世。他在臺灣仍喜歡看豫劇,給女兒取的名字也有“豫”。

      史豫秀的尋人啟事經(jīng)過“頭條尋人”彈窗后,2018年,她找到了那個村子。她這才知道,老家人原來不知道父親去了臺灣,他們只知道他在戰(zhàn)場上受過傷,不知所終,為他在祖墳旁留了塊墓地。

      在祖墳前,揚起的紙灰中,史豫秀雙手合十,念念有詞:“請求爸爸你的靈魂回歸故里。”

      負責兩岸尋親項目的周思妤是臺灣人,她承認,從事這份工作之前,她沒留意過尋人啟事,也對那些老人了解甚少。她認識的第一個尋親者,為她畫了一張地圖,標出長江、淮河的位置,拜托她去大陸找家。從2017年12月偶爾出現(xiàn)的第一例開始,兩岸尋親迄今已有174個成功案例,絕大多數(shù)是老兵。年紀最大的已有100歲。

      2019年,90歲的張萬龍回到了老家河北唐山。老家還有人記得,他的右耳很小,緊貼面部,綽號“半拉耳朵”。這個特征讓他得以找到早已更換地名的老家。兒子張建邦說,以前沒注意過父親的耳朵,只知道請來的護工曾說過,他的右耳“掛不上口罩”。當這位患有阿爾茲海默癥的老人歸來,拍全家福時,人們站了幾排,一起喊的是:“歡迎回家!”

      而在臺灣的一個護理院,從湖南鄉(xiāng)下來的王桐華見到了他正在吸氧的雙親。他赴臺灣之前,98歲的母親在視頻里囑咐79歲的兒子:“你要小心不要迷路!”

      周思妤陸續(xù)見到老人們省親,也見到那些已故者的后人,把父輩在臺灣用過的印章或是別的遺物埋到祖墳,把父輩在臺灣墳前的香灰撒向祖墳。人們返程時通常都會帶一點墳前土。

      “我們這些90后,很多對大陸并不是很了解,”周思妤說,“通過這個工作,我知道,大陸跟臺灣的關(guān)系是很緊密的,關(guān)系是很難分割的,有這么多親人的連接。”

      這件事情讓她覺得“有使命感”。“交流總比不交流好,交流就是給彼此更多認識的機會,如果你把交流的東西切斷了,你就沒機會去認識對方,你的誤解還是在,你的偏見還是在。”

      與兩岸尋親小組平行,另一個小組在幫助各地烈士陵園里的烈士尋找失散的后人。因此,臺北出生的周思妤,和她的大陸同事一起,在北京為當年交戰(zhàn)雙方的士兵服務(wù)。70年后,他們中的多數(shù)人只剩下骨灰了。“找一例,少一例。”

      兩岸尋親小組迄今效率最高的一例,只花了大約15分鐘。那位老人1949年離開時,身上只有一張年幼兒子的相片。15分鐘,接上了70年前的斷裂。2019年,那位辭世多年的老人的遺骨從臺灣遷回了杭州。他回家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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